大江东︱巴黎贝甜被罚争议：霹雳手段、菩萨心肠可否兼顾

9月3日晚上，上海市市场监管局就“巴黎贝甜被罚”事件作出表态——表示案件仍处在法定行政复议和行政诉讼权利救济阶段，公司能够运用法定途径提出反对意见，相关部门将积极妥善处理后续事宜，但公众对此事的关注并未因此减弱。人们留意到，上海市市场监管局在回应时特别强调，这是依照法律规定实施的从轻处理，属于最低惩戒力度。

明显，执法机构与公众意见，彼此间存有分歧。众多网民前往巴黎贝甜面包店购买糕点，以此表达声援。

9月6日，上午11点，巴黎贝甜（新世界城店），结账区域已经有顾客排起了队伍。

大江东工作室希望探明，当前各地都在着力营造优质发展环境，上海又特意公布“小错不罚”的温和管理方式，但为何仍有此类处罚发生？执法活动与公众理解之间是否存在脱节，根本原因是什么？行政机关在处理事务时，能否同时满足法律规范、公平正义和人情关怀的要求？

疫情严峻时期，巴黎贝甜确实雪中送炭，也确实违了“法”

事件本身并不难理解，依据上海市市场监管局公布的处罚文书，今年四月二十七日，检查人员在实地勘察中，查获了烘焙面包用的工具，备好的材料，以及派送核销的文档

确认过，该地点是“巴黎贝甜”（上海艾丝碧西食品有限公司）的培训基地。上海启动全面静态管理期间，企业让没住处的职员先住进培训基地，基地配备食品制作设施，公司借助配送渠道供应物料，职员的伙食获得一定照拂。

6日上午9点30分，记者抵达培训中心，该处为三层独立楼宇。当时入口紧锁，反复按动门铃却无人回应。门扉上张贴着9月5日发布的防疫通告。

图为不具备生产经营资质的培训中心。

图为培训中心大厅接待处。

从透明门扉望去，能望见大厅服务台处有四种文字标示着“进申人员报备点”。根据可查的资料，巴黎贝甜的总部是“境外独立企业”。

大江东注意到，这个培训中心离龙柏新村地铁站很近，只有四百米左右，周边居住区很多，商业配套齐全，位于一个生活便利程度较高的区域，所以，在疫情时期，这个地方和社区之间形成关联，是可以理解的。

因为疫情防控持续时间增长，邻近社区对面包的购买量增加。根据处罚通知书，4月23日到26日，培训基地总共制作了400套组合，每套组合的价格从125元到170元不等，总商品价值为58500元。

四月份的后期，上海正经历疫情扩散的困难时期，一家大型餐饮公司为四百多个家庭提供了食物，这种做法表面上符合常理，也显得很有责任感，然而最终却因为好心而办了错事，甚至因此触犯了法规而受到处罚，这让许多网友感到困惑不解。

整理清楚，尽管巴黎贝甜作为合格的供应单位具备相应资格，其培训基地却缺少生产经营的必要许可。依照《中华人民共和国食品安全法》第三十五条第一款之规定，国家对食品的制造与售卖实施许可管理。在此案例里，培训基地若要销售面包，必须获取《营业执照》《食品生产许可证》以及《食品经营许可证》——要取得这些许可，必须递交各式各样的申请文书。上海市实施“一站式服务”，各类证明文件均能进行“网上审批”。不过，在全市暂停活动期间，公司获取资料遇到阻碍，处理周期因此增加。

公司确实有违规行为。销售超过五万元面包，被罚五十八万元，依照法律，不算惩罚过度。依据《食品安全法》："违反本法规定……商品价值超过一万元的，并处商品价值十倍到二十倍罚款。"——在此案中，五十八万五千元确实属于从宽处理。

过去，国内食品卫生状况时有波动。2015年，一部号称“史上最严厉”的食品卫生法规得到修订并实施，此后又实施了两次补充。业内人员经常提及“四个最高标准”：标准最为周密，监管最为严密，惩处最为严苛，追责最为严肃。

在上海疫情最为严峻的时段，也就是3月23日到5月15日期间，上海市各级的市场监管部门一共处理了1121起涉及价格问题和食品安全的事件，在这其中，有19起事件被移交给了公安机关。接到同济大学提供的饮食可能存在瑕疵的反映后，上海市场监督管理机构立即赶赴实地进行核查，对相关食品进行扣押，并将检测结论迅速公布给社会民众：未检测出任何标准不达标现象，不过该企业有嫌疑违反了经营规定。

察觉到食品安全隐患却不予处理，一旦消费者遭遇问题，公众就会指责我们监管失职。不仅如此，纪律监督和内部评价等层面也会给执法带来束缚。

行政处罚法的“温度条款”隐身了

“巴黎贝甜”的行政处罚决定书理由充分、程序正当，获得部分人认同：“特殊阶段就能够无视法规吗？”然而，众多网民持续关注，“这项处罚是否完全没有商量余地？”“执法不应显得缺乏人情味”。

华东政法大学法律学院副院长、教授陈越峰指出，这项处罚决定虽然对案件事实进行了彻底核查，然而单方面套用法律条文，造成事实判断产生了偏差。

事情的症结在于，怎样判断和衡量相关方的所作所为属于何种类型。陈越峰表示，在那个特殊时期，公司遭遇了“责任两难”，就是说，既要遵守规章制度，又要保障民众的饮食需求，却无法同时做到。在这种情形下，公司只能优先完成更重要的责任，而忽略其他责任，所以，应当认定其行为不构成违法。

《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处罚法》里面有个关于温度的规定，在最近网上讨论时经常被人说到，

轻微的违规行为，如果能够立刻纠正，并且没有带来任何不良影响，那么不会实施行政处罚措施。如果只是第一次犯错，并且产生的危害很小，同时也能马上改正，那么可以考虑不进行处罚。

这份案件中的处罚决定文书也表明，没有查到有人投诉该企业售卖面包不合规的情况，同时也没有说到发现了什么食品方面的问题。

当事人表面上违背了许可规则，却因为追求更重要的法律利益而使这一行为不再被视为违法。行政机关可以不认定这种行为是错误的。陈越峰表示，当出现复杂案件时，法律的运用，尤其是价值评估，必须考虑某个时期的社会普遍看法，法律上的价值比较绝不能违背常理和人情。

最近在浙江宁波发生了一起意外，有个小孩在窗外玩耍，家长没发现，车子开动时，孩子从楼上摔到了马路上。当时后面开车的司机都紧急刹车，用车身挡住了来车，保护了孩子。交警处理这件事时，没有处罚违规停车的司机，这个做法得到了周围很多人的称赞。

一辆汽车压住实线，为小孩挡住车流。

依照“巴黎贝甜”案的相关判例，司机压线行驶确属违规，应受相应处罚，但因其救助了小女孩，给予奖励也合情合理，需兼顾法理与情理。然而，如此解读并实施法律，容易让人产生法理与情理脱节的感觉，甚至可能引发对法治的质疑，这对构建全社会遵纪守法的氛围恐怕会产生负面影响。陈越峰指出。

提升法律素养，让执法有利于凝聚法治共识

那么，上海正在积极推行弹性执法，并且有法律依据，那么“巴黎贝甜”的情况是否适用呢？

一些学者指出，交通行业存在大量特殊情况，执法人员具备丰富应对经验，因此借助弹性法规，经过全面分析后作出裁决较为便捷。然而，食品行业面临“四个最严”的严格标准，上海新颁布的“轻微违规不予处罚”条款在此领域并不适用。

从不同层面来说，自从“巴黎贝甜”事件公开后，上海居民主动购买这个品牌的面包，以此方式认可了企业应对危机的做法，这在一定层面上也是对社会风气的一种修正。

市市场监督管理局方面表示，公司可依照规定程序提出不同意见，不过具备申请复议资格的只是部分企业，一味追求减轻处罚标准，也会损害法规的严肃性，有学者指出，应当制定并公布针对轻微违规行为不予处罚的详细目录，为执法者提供明确的工作依据，以此建立稳定有效的管理制度。

上海市从2019年开始研究拟定对轻微违法行为不实施行政处罚的目录，在市场监督管理方面已有五十个不予处罚的条款，但涉及食品安全的条目并未包含在内。

执法者需要不断提升法律知识水平，勇于面对并妥善解决复杂案件。陈越峰进一步指出，严格依法办事，并非简单僵化地执行条文，而是要在法律框架内精准阐释和运用法律；实现公平正义，必须细致核查案件细节，平衡各方权益与价值。文明执法不应仅停留在态度层面，更应追求更高层次的法治进步和精神文明发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