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旧交织下的鹿港小镇(行走台岛)

不得不承认，因一场突如其来的雨被困在鹿港艺术村时，心情颇为低落。鹿港是彰化的一个小镇，属于台湾最早的开埠港之一，三十多年前凭借罗大佑的歌曲《鹿港小镇》而广为人知，既是台湾寻古怀旧的著名地点，也是许多大陆歌迷向往的地方。

岁月流转，香火依旧

鹿港是个充满往昔气息的所在。昔日港口繁忙，压舱石随处可见，铺满了路面；商铺密集，屋顶相连，整条街显得天光难透。虽然港口没落，繁华不再，“天光难透”的街道在日据时代被拆除了，但老店铺门楣上雕刻的招牌依然存在，闽南特色的红砖老屋散落在街巷间，还有大小庙宇不时飘来的阵阵香火气息。

过去那个鲜有人知的地方，现在叫做中山路，一头连着天后宫，另一头通向龙山寺。这座拥有三百年岁月的天后宫，据说里面供奉的是福建水师提督施琅在收复台湾期间，从湄洲祖庙请来的妈祖神像。因为这个缘故，鹿港天后宫被看作是台湾四百多座妈祖庙中最为尊贵的。龙山寺主要供奉观世音菩萨，它始建于明朝末年和清朝初年，跟天后宫相似，两者都是三层门廊和两个庭院的结构，并且都拥有非常精美的雕刻和八卦形的天花板装饰。

很值得注意的一个现象是，天后宫到处都弥漫着浓郁的烟火气息，从黎明时分起就人来人往，信徒们手持香烛敬献供品，场面十分喧闹；寺庙外到处是各式招牌，各种风味小吃吸引着过往行人的食欲。相比之下，龙山寺则显得格外清静，寺前的空地一尘不染，甚至连售卖香烛的小贩都没有踪影。一位当地的老奶奶表示，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龙山寺门前没有人摆摊设点。庙宇入口处空无售卖摊点，唯有香客与访客往来，当中年汉子于角落高声念诵经文，愈发衬托出此地肃穆幽静。

鹿港的庙宇数量之多十分罕见，镇上将近有六十座庙宇，供奉的神祇包括观音、妈祖、关公、城隍等，还有许多王爷庙和宗族庙，同时这些庙宇也保留着许多传统祭祀仪式，场面十分壮观。长久的香火让人心生敬佩，不论时间如何变迁、人事如何更替，人们的精神信仰总能一代代传承下去。

新诱惑，伴着旧坚守

但是，变成旅游点似乎是每个受欢迎的地方都会遇到的引诱，连反对火车进镇的鹿港也不例外。保存得最完好的埔头、瑶林、大有三几条老街，地面铺着红砖，小路和巷子弯弯曲曲。许多过去的景象还留在那里，比如“半边井”，一半是自家用，一半供路人取水，显示出往昔的友善；当然，也有很多旅游景点都能看到的售卖纪念品的店铺，卖的东西大同小异。

十分意外，鹿港的街道上竟然也设有当下最受欢迎的抓娃娃游戏厅。这类游戏厅因为利润可观，近些年已在全台湾各地迅速扩张，鹿港难道不该拥有吗？然而，这边是陈列着深红色神坛、墙壁被香火熏得发黄、仿佛历经数十年未曾改变的宗教用品店，那边则是灯光璀璨中，一排排装饰华丽的抓娃娃机。仅一墙之隔便形成了如此鲜明的对比，这种景象在别处并不常见。

心的依托，在传承者

雨点猛烈落下时，正路过老街旁的鹿港艺术村，那里是当地政府提供给艺术人士的两排小屋。街道上行人稀少，多数工作室都已结束营业。施俊雄独自留在自己的作坊里，给一排小狮子涂上颜色。

鹿港是传统工艺的重要产地，木工、竹编、锡艺、木雕及灯笼等技艺，仍传承着源自福建、广东数百年前的古老方法。施俊雄打造的传统狮头形象，并非人们普遍熟悉的工艺类型。他表示，他父亲那辈舞狮者都是自行制作狮头，而如今的人已不太掌握这门手艺。“我父亲在我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去世了。有客人询问是否能够制作，幸好我具备这项技能。”自此，施俊雄就开始了制作并收集狮子头的生涯。

有客户要求时，我就制作一对，一个提供给人家，一个自己留下。三十多年来，施俊雄已经积攒了四五十个狮头造型。在他眼中，每个狮子头都蕴含着特定时代和地域的信息：比如那个形似竹筛的狮头，既不考究也不美观。他们那时刚从大陆搬到台岛，需要谋生，缺少材料，便用基础的材料来塑造狮子形象……

施俊雄表明自己身份是已退休的劳动者，离岗之后他本人动手维护，其子工作结束后也常来提供协助，共同处理事务。他解释道，祖辈传下来的石狮状况欠佳，经过他们修缮得以复原，对此双方都会感到十分欣慰。他强调这并非涉及经济利益，那种完成工作的满足感难以用言语形容。

鹿港映像工作室此刻依然灯火通明。谈及鹿港的过往，研究地方文献的陈仕贤讲得头头是道。他已出版十几部记录鹿港历史与风情的著作。为了完成这些作品，他个人出资多次前往福建泉州、惠安等处考察。陈仕贤坦言出版书籍必定亏损，但表示自己心甘情愿。他认为有些事情不能等到富裕了才去完成。

据了解罗大佑创作音乐时并未踏足鹿港。似乎有种神秘安排，鹿港偶然间变成了都市中迷茫者的精神归宿。随着社会发展，鹿港或许会逐渐出现彩色灯光，不过只要那些守护传统文化的人还在，鹿港就会继续作为许多人的心灵家园。